七岁那年,我把那个女人推下楼。
她肚子里怀了八个月的男婴,夭折了。
我爹说,是我让老刘家断子绝孙。
从那之后,他和那个女人,都想让我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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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叫二丫,顾名思义,是家里第二个女儿。
生我那天,刚下过一场春雨,乡邻们都在地里忙着春耕。
我娘急产,把我生在自家的炕头上。
她让我五岁的姐姐,赶快去找人。
我姐吓得战战兢兢,撒丫子就往地里跑。
她不知道,我爹根本就没在地里干活。
他那人四体不勤五谷不分,很少下地。
我姐跑了一圈,也没找到我爹,只好把隔壁邻居刘奶奶,给拖了回来。
刘奶奶一边擦手一边问:「大丫,是不是你娘要生了?」
我姐疯狂点头。
其实在她五岁的心智当中,根本不知道生孩子到底是咋回事儿。
她只知道我娘躺在炕头直哎哟,身下一滩血。
生了,死了,一字之差,在她心里意思差不多。
刘奶奶一拍大腿,一边喊着「造孽啊」,一边抡开小脚,嘚儿嘚儿地往家跑。
接生、剪脐带、拿破布片把我包好,刘奶奶忙出一头汗。
等她收拾好了我们母女,正给我喂糖水的时候,我爹得了信儿,才慌慌张张地跑回来。
「刘婶儿,是不是个儿子?」
我爹陪着笑,小声小气地问。
刘奶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,没正面回答,只是不停地夸我长得好。
「大头大脸,一看就有福气。你看看她的嘴巴,一下能喝大半勺。嘴大吃四方,长大了肯定是个能说会道的孩子。」
老人家说话也不准。
其实我长到七岁还不太会说话,我娘一度以为我是个哑巴。
这是后话,暂且不表,接着说我爹。
刘奶奶含糊躲闪,我爹心里已经知道了答案。
他那张小白脸,瞬间耷拉下来,就像宋丹丹小品里说的,脸拉得老长,像长白山一样。
听姐姐说,当时家里的黄狗进来凑热闹,被我爹一脚踢开,后腿瘸了半个月。
刘奶奶胆子小,见势不妙就想走。她把我放到炕上,不放心地叮嘱我娘。
无非月子里别生气,容易落下病根;别沾凉水,老了容易关节疼;多吃点好吃的,奶水足孩子才能长得壮……
叮嘱也是白叮嘱,没人伺候月子,我娘就算知道这些,又能怎么样。
她含含糊糊答应,让我姐把刘奶奶送回去。
一老一少刚出门,我爹便发作了。
「又是一个赔钱货!金枝你怎么这么蠢,这么笨,连个儿子都不会生。」
我娘叫金枝。
我姥爷说,皇帝的女儿才是金枝玉叶,他虽然没当过皇帝,但是也想沾沾光。
我姥爷很疼我娘,就是因为太疼她,才会一时心软,答应把她嫁给我爹。
我爹是个小白脸,中看不中用,四体不勤,唯嘴巴最硬,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好男人。
但是没办法,我娘喜欢,拼了命也要嫁给我爹。
她本想着结了婚,夫妻和美,儿女双全地过好日子,打脸那些瞧不起我爹的人。
可谁知,她肚子不争气,连生了俩闺女。
我爹是个孤儿,一门心思传宗接代,只想要儿子。
我娘看看我爹,再看看我,叹了口气。
她说:「俊生啊,啥也别说了,把这丫头送人吧。」
「送人?」我爹愣了。
「对,送人,回头咱们再生一个,我就不信,拼三回还拼不出个儿子,那我的命也太苦了。」
她望着我爹,一脸心疼。
其实她并不是不喜欢闺女,她只是心疼我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