马车因要赶路，便不似先前只在闹市中行进，一连几天只从山林小径中赶路。
三人饿了就吃点干粮，睏了便在车里靠着眯上一会儿，也很是辛苦。
婉柔和顾卫尤可，华瑜是喜欢酒池肉林的，早已连声抱怨。
好容易马车终于行到了人口较繁华的高迁镇，华瑜便忙不迭地要找酒家喝酒。
“顾兄，高迁的高梁酒最是闻名，你我喝上两盅。”华瑜高兴道。
婉柔见他今日又是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，全不把百姓疾苦放心上。又不能出言责备，只好又狠狠瞪了他一眼。
顾卫分明看见，却又转过头假作没看见。
顾卫心里暗暗发笑，八王妃夫妇，一个正经人一个不正经人，两人在一处总是一个着急发怒，一个无所谓，而王妃恼了时只能对王爷干瞪眼。
马夫轻车熟路，把他们拉到镇上最好的酒家。
华瑜一高兴，一个大步就跃下了车，径直往客栈内走去。全然忘了婉柔此次是一人出行没有带丫髻。
婉柔身量较小，上下车需要有人搀扶。她在车辕边略愣了一愣，见无人可搀着自己，便想试着自己跳下车去。
此时只见一个月白色的身影先她跃下了车。顾卫见她尴尬便朝她笑笑，向她伸出了一只手。
劳烦他，婉柔觉得有些不好意思，又见他已伸了手，便轻轻搭了他的手下了车。
华瑜早已到了二楼，挑了个靠着凭栏的酒桌，可以一边喝酒 一边看着楼下的人来人往，很是惬意。楼下的这一幕，他看了个清楚。
须臾，他俩人便一前一后上来了。点的菜还没有上，华瑜却等不得，早要了一壶酒，自斟自饮起来。
顾卫虽不会喝酒，但也陪着华瑜略饮了几杯。婉柔只低头扒拉着饭，心下暗自算着还有多久能到目的地。
等菜上齐后，三人正吃着，只听酒馆外一阵喧哗。
“掌柜您就行行好，只施舍上半碗米粥，可怜可怜孩子，再不吃他就要饿死了啊。”婉柔走过去，隔着凭栏往下望，只见一个中年妇人，蓬头垢面，只跪在地上不肯起来。
她怀中的小儿，看起来约摸只有半岁多，哭的声音低低的，想是他的娘亲早已饿的没有奶水给他吃，连哭也哭不动了。
“掌柜的，你就行行好吧，再不济我给你打扫做工，只求你舍上半碗米汤救救命啊。”妇人一手怀抱着婴孩，一路当街磕起响头来来，声音“咚，咚“的，没几下就把她的头皮磕破了，夹杂着路上沙砾湛出血水。
“滚，再不走放狗咬你。”店里的小二挥舞着笤帚，像赶野狗一样向那妇人挥去，全不顾她怀中的婴孩。
那妇人想是怕打着那小孩，慌忙转过身护着，那一笤帚就打在了她的背上，只听“哎呀”一声，就被打倒在地。
那掌柜又吐出一口唾沫星子，连声嚷着让她快滚别挡着他做生意，又忙着命人打桶水清洗那妇人刚才跪过的地方。
婉柔气的满脸通红，全身发抖。她自小养在深闺，虽听说过民生艰难，但不想穷人的命轻贱到如此地步。
想要自己出头，奈何身上没有银两，弱质纤纤也打不过那等泼皮。只得拉着华瑜的衣袖，轻轻扯了两下，用撒妖的声音急急道：“你快管管。”
华瑜本来只顾喝酒，目不斜视。见婉柔央告于他，便从钱袋里取出一锭银子，往楼下一掷，冷冷地向那掌柜的说道：“给她些吃的，算我的帐上。”
掌柜见三人衣着派头非富即贵，出手阔绰便不敢怠慢，只得吩咐着下人给了那妇人些许吃食。
那妇人得了吃食，也不顾着擦去脸上的血渍污渍，便蹲在墙角喂起怀中的孩儿来。
想是她自己也久未进食了，婉柔看着便忍不住滴下泪来，她早已无心吃饭。
“走，走，要喂也滚远些喂。”那店里的小二还是恶狠狠的。 也不顾得礼数不礼数，婉柔自行伸手解下华瑜的钱袋，倒了些碎银两出来用细帕包了，又用自己的碗筷夹了些上好的饭菜，亲自下楼与妇人送去。
华瑜见她突然如此，一脸的愕然。顾卫忍不住，又扭过头去，偷笑了一下。
那掌柜见如此，在婉柔身后一叠声地喊道：“这位夫人使不得。”
有什么使得使不得的，婉柔见那妇人不仅头上有伤且衣衫不齐，便故意冲着那掌柜说道：“开一间最好的厢房，算我们的帐上。”
华瑜缺什么都不缺银子，她不用替他省这个银子钱。况且天下本是他们华家的天下，他们自当爱民如子。
那掌柜的闻言，欲言又止，只得走近来仔细看了那妇人一眼，便回头叫人安排厢房。
婉柔回座后，华瑜一边饮着酒，一边用极清淡的声音道：“此番出行，不欲惹人点眼，还是少张罗些的好。”
他的声音里听不出他真实的喜怒哀乐，但他说的话里意思却明白，这是怪她多管闲事了。
一路上，婉柔受够了他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。她只是想尽些微薄的能力帮帮别人，而他总是一副不关自己痛痒的样子。
“那人要是个绝色的美人儿，怕是你早就怜香惜玉的关照了。”她冷哼一声说道，情绪上来了，她也就顾不得话的轻重了。
顾卫本是外人，听见婉柔这话里带刺，揭的都是八王爷的短，他夹在当中，很是尴尬，便想要寻个机会离座。
华瑜倒并不在意顾卫在旁。只是突然被婉柔夹枪带棒的一击，端起酒杯的手突然停在空中，半晌转身向着婉柔，缓缓地柔声向她问道：“你们真当是这么想我的？”
曾经的情痴情种，呵呵，事过境迁，原来他在别人的心中早已变成了好色的登徒子。
想到这些，华瑜的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浅笑，道：“罢了，已是这样了。”一仰头又一杯酒落肚。
掌柜的忙活停当，才又走进来，向他三人作揖道：“大人们恕罪，非是小人心硬，实在是近个月，南边逃过来的人太多了。要说接济，我也并没有少接济，只是那些人带着会过人的病，一不小心是要死人的。我也是担心过给店里的客人不是。”
三人闻言大惊，高迁离疫区隔了几千里的路，居然这么快就传到这里了，按这个速度，想是京城也是在劫难逃。
掌柜的见状，又慌忙解释道：“刚才那妇人，小的看了她手上并无红疹想是无碍。”
华瑜点点头，转头向顾卫正色道：“顾太医，想是不必再往南赶路了。”
顾卫也忙答道是。这疫症传播之快，完全超乎他的想像。
华瑜又转头向婉柔温言软语道：“你也累了，今天好生休息着。明日我们要去办事，你只在这里，再不许乱走动了。”
章节 X